来源:中国能源报
发布时间:2013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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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水电站高拱坝
雅砻江公司/供图
山高人为峰。在整个锦屏建设过程中,高峰期曾有2万多名建设者聚集在锦屏大河湾的高山峡谷里。他们像亘古流淌的雅砻江水一样默默而平凡,但也正因为有他们,锦屏水电双星才得以傲立世界。在8月30日锦屏一级水电站投产发电之际,《中国能源报》记者深入现场,对话锦屏工程建设者,试图勾勒出一幅锦屏人物群像。
锦屏建设管理局局长王继敏:
“临门一脚”的局长
两次采访王继敏都与锦屏有关。锦屏建设管理局自2005年成立至今,已经换了三茬局长。第一任局长由雅砻江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陈云华亲自出任;第二茬是祁宁春;到王继敏是第三茬。他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这个第三茬局长的主要任务就是踢进两座电站投产发电这“临门一脚”。
只是这“临门一脚”,王继敏和他的团队一头扎进锦屏的这5年里没少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些日子,为了首批2台机组顺利完成72小时试运行并投产发电,他脑子里总是有一根弦绷着,觉也睡得轻。就在前一天凌晨5点36分,他听到放在客厅里的手机一响,人就醒了。原来是有人发短信给他,告知他5号机组甩负荷试验大功告成。
2004年8月,王继敏从中南院副总工任上调任雅砻江公司(原二滩公司)任官地建设管理局常务副主任。在此之前,他在设计院做过设计、监理,以业主身份工作还是第一次。雅砻江公司总经理陈云华给他打气:“别小看了这240万千瓦,葛洲坝271.5万千瓦,在二滩电站建成之前很多年都是中国最大的电站,可是由当时的革委会主任当指挥长呢!”
在王继敏的带领下,到2007年底,官地水电站顺利完成场内外施工道路、供水供电及砂石混凝土生产、施工生活营地和导流洞等前期辅助工程,具备主体工程全面开工的条件。
2008年“5·12”汶川地震前夕,王继敏调任锦屏建设管理局局长,全面主抓锦屏一级、锦屏二级两座电站的施工建设。这无疑是一项责任更大、更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这两座姊妹电站,总装机840万千瓦,拥有多项世界第一,包括世界第一高拱坝、世界规模最大的水工隧洞等,被国内外专家公认为施工布置难度最大、建设管理难度最大、工程技术难度最大、施工环境最危险的巨型水电站之一。
不足百人的管理局,要协调管理2万多人的建设大军,谈何容易?
刚到锦屏,一级大坝浇筑的5号缆机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5号缆机锁定装置没做牢固险些酿成事故。“这个时候感觉确实非常难,各种问题矛盾交织。”王继敏说,好在前期工作的人将问题认识得比较清楚,规划计划比较到位。但这样的世界级工程,即使计划做得再好也有想象不到的问题在前方等着你。
接下来是厂房开挖,共13层、总高度68米的地下厂房,拱角压碎、位移变形监测超过了30%,厂房不安全失稳就会垮塌,这就关乎整个锦屏一级项目是否成立的问题。2009年5月,管理局果断决策厂房开挖暂停,随后组织各方和特别咨询团召开紧急会议就整个问题进行专题研究讨论。因此厂房开挖整整停了5个月,在拱肩和所有下部全部支护完毕之后才复工。
为了每天随时保持足够的清醒来应对不可预知的突发状况,王继敏和他的团队从不喝白酒。一年365天,休假也不超过60天。
王继敏说,毫无疑问这辈子就在雅砻江上了,虽然学了这个苦专业,但同时感觉也是个能干出点成绩有成就感的专业。
“锦屏是很多人很多年干成的,我只是在这几年尽自己的职责,完成‘临门一脚’罢了。”
锦屏建设管理局工程技术一部刘明昌:
“我曾是个逃兵”
8月30日,对锦屏建设管理局工程技术一部刘明昌来说,绝对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8年前的这一天,他来锦屏一级工地报到。“八年抗战,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这个如今的技术骨干,却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叛逃”经历。刘明昌坦承,在从事水电行当之后的前几年里,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逃离。
1997年,学工程机械的刘明昌毕业了,到武钢实习见到的都是现代又气派的工业化自动生产线,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干水电工程。他听从家人的建议到葛洲坝集团工作时,也只是想着离家近一点可以去三峡上班,没想到单位分配他的任务是去到离家千里之外的云南大朝山电站。
“整天不安心,整天想着离开工地、离开山里面、离开这个行业。”刘明昌说。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都在和自己进行思想斗争。以后到底要走哪条路?怎么生活?在被这些问题纠缠了一年半之后,他终于受不了了。1999年9月,刘明昌“逃跑”了。
“当时国家取消福利分房,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做点生意,搞房建服务业或者做装饰家居。”刘明昌说。结果在外闯荡4个月的刘明昌意识到,做生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当时的人力资源负责人能否回去。“让我很感动的是,领导没说一句话,还交待同事说,刘明昌回来,不许任何人说他为难他。”领导的宽容让刘明昌感激在心,随后他又被安排负责现场工程,领导还鼓励他好好干。刘明昌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干,否则对不起这位领导的知遇之恩和信任,后来的两年时间里,刘明昌一心扑在工作上没回过一次家。再后来他到小湾开展前期工作,因为任务紧,也就“没时间想七想八了”。
在云南工作八年,刘明昌渐渐地爱上了那里的少数民族、风土人情、高山和新鲜空气,“回到城里反而不适应了”。后来和年轻人交流心得,他会把自己的这一段叛逃经历讲给他们听,并鼓励他们工作的前几年可以大胆尝试,但3-5年之内一定要选定一个方向然后坚持下去。
或许对刘明昌来说,如果没有当初的那次“叛逃”,就没有后来的笃定和坚持。他说,锦屏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无疑是最值得纪念的一段岁月。锦屏八年,从头到尾完整地参与一个工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经历,“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机会就很少了。”
这个已经在水电行业摸爬滚打16年的人,却在采访中不断强调自己“仍然还是个新手”。“以前在云南做施工,觉得自己还不错,我干了8年地下工程,还有什么怕的?”但当刘明昌进到锦屏工地之后,就觉得自己浅薄了:“不管是水电单位还是铁道系统,都集中了国内水电界的精英,这里有最优秀的项目经理,最优秀的设总和总监,施工单位和监理单位都是国内最顶级的队伍。”
随后的工作,刘明昌说更多的是学习。“而且有一点感悟,越干越没有自信了”。刘明昌说的不自信,是因为锦屏实在给他们出了太多出人意料的难题,以至于现在尽管锦屏一级投产发电了他们仍然不敢丝毫放松警惕。“下一场大雨,我们就会担心会不会引发泥石流。至少从心理上,不能有锦屏发电了就大功告成了这种想法。”
杨明昌说,锦屏一级投产发电对管理局来说意味着任重道远。“这么一个有代表性的项目,一定是百年大计,如何确保安全稳定运行,责任确实重大。”
现在杨明昌最大的心愿,是能够去成都上班,这样他就有时间见证和陪伴他的双胞胎儿子的成长。如何当好一个父亲,对于他这个经历了世界级工程难题考验的水电工程师来说,是一个比锦屏一级更为浩大的工程。
中国水电七局农民工陈述兵:
“我是农民工,厉害啥子?!”
陈述兵进来的时候,一身蓝色的工服,戴一顶蓝色的安全帽。刚坐下,把安全帽一撂,抓起桌上一瓶小瓶的矿泉水拧开,一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陈述兵是水电七局的一名普通农民工,家有妻小在老家芦山,媳妇在家种地,一双儿女,一个上了大学一个正在上高中。陈述兵把自己来锦屏的日期记得很清楚,那是2009年8月16日,不久大坝开始浇筑混凝土。家里人说,你干这个工作太危险,弄根红绳子戴着辟邪吧,他顺从地干脆左右手各戴了一只。
今年46岁的陈述兵,已经在锦屏一级工作了近5个年头,工地上,大家愿喊他一声“师傅”。在此之前,陈师傅在苏丹麦洛维大坝浇混凝土,“太恼火了,全是毒太阳,还有沙尘暴,太凶了。”他说。在苏丹,他是其中5个坝段浇筑施工的总负责人,带着一帮农民工兄弟顶着毒日头和水土不服等各种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干了5年。
陈师傅说,干这个工作,家里照顾不了,就是回家太困难了。今年芦山地震期间,他家里房屋倒塌,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他因为坝上浇筑施工任务紧走不开,地震后一直没有时间回家看一眼。他说,这样离乡背井,为了生活,没得办法。
锦屏一级大坝浇筑共分26个坝段,其中水电七局负责左岸的13个坝段,作为水电七局分包的4个外协队伍之一,陈师傅所在的包工队就分包了9号到13号5个坝段。在施工最高峰的时候,陈师傅带领的农民工队伍多达200人。有人夸他们浇筑的混凝土没裂缝没漏水,他还挺谦虚:“那是七局的措施做得好,不是我做得好。”
陈师傅在锦屏,和许多农民工兄弟一样,不抽烟不喝酒连麻将也不会打,唱首歌不仅跑调还老记不住歌词。平日里最大的消遣就是下了班到营地的超市里买点水果,和工友们聊个天吹个牛。陈师傅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锦屏一级做完了可以休息一下。
陈述兵在这次由四川省总工会组织的劳动竞赛表彰大会上,他被评为“优秀建设者”,他也是水电七局唯一一个获此表彰的农民工。陈师傅小眼睛、话不多,当记者夸他厉害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我是农民工,厉害啥子?”
采访结束时,记者管陈师傅要电话,只见他眉头一拧,嘴巴一咧,歪着头想半天竟然不记得了。
锦屏公安分局水上派出所所长吉克拉比:
凉山好汉苟拉比
吉克拉比是土生土长的凉山彝族好汉,吉克是他彝族的姓,汉语翻译过来姓苟。吉克拉比现任凉山州公安局锦屏分局水上派出所所长,在锦屏工地上,大伙还是愿意亲切地称呼他苟拉比。
吉克拉比今年35岁,皮肤黝黑、五官轮廓分明、眼神笃定柔和,头发修剪得很齐整,一身公安的英朗范儿。就在他赶到锦屏建设管理局办公楼会议室接受采访之前的半个钟头时间里,他还在工地上处理一桩劳资纠纷,一个河南籍工头爬到100多米高的悬索桥上以死相胁讨要工资,他好劝歹劝5个小时,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在锦屏建设之前,凉山州还从未有水电公安一说。后来专门为电站建设保驾护航,凉山州委州政府决定成立凉山公安局锦屏分局,分别在大河湾东西两端设派出所。2004年4月,凉山州委、州政府成立了锦屏公安分局前期工作组,由包括他在内的5个人组成先遣队进驻开展工作。
按吉克拉比的话说,刚进来的时候道路不通,“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租了一个当地开的一间旅馆住下,出警办案的时候经常靠的就是两条腿。
锦屏水电站所在地,地处凉山州冕宁县、木里县和盐源县交界处,居住了汉族、彝族、藏族、苗族和蒙古族同胞。电站的修建和周边百姓生活引发的案子时有发生,有时吉克拉比要处理的仅仅是一些因为语言不通、风俗习惯不同导致的误会和纠纷。
雅砻江自古有金,当大坝地下开挖50多米的时候,出现了金子。周边老百姓蜂拥而至到坝下淘金,淘金不仅威胁到这些人的安全,而且影响到了大坝正常浇筑。消息报到凉山州公安局和业主雅砻江公司,协商后决定在坝区成立警务室。吉克拉比又兼任大坝警务室室长,办公室用集装箱改装而成,他和4个协警,天天驻守。一天,有一名淘金者仍然冒死前来淘金磕破了下巴,要求施工单位索赔,他和队友们还派车将来人拉到医院并垫付了医药费。
大坝建设过程中,一度工地上盗窃物资的现象很严重,工地和隧洞里的物资经常被偷走。一天,一个老乡上工地偷废铁不幸被石头砸中颈椎。吉克拉比通过走访调查,发现这位老乡的确家境贫寒,又协调管理局支付了他的医药费。随后,锦屏管理局联合吉克拉比他们对工地实行了全封闭管理,武警和警务室公安合作设关口岗哨、资料监控,24小时值班、24小时开机。“搞得有段时间闹离婚的很多,天天不回家,谁跟你过?”吉克拉比说。
2010年8月,吉克拉比调任卡杨警务室负责人(水上派出所的前身),负责卡杨公路施工区社会治安。这个后来的水上派出所,也就成了凉山州第一个水上派出所,他也是凉山州有史以来第一个水上派出所所长。2011年,因为中铁十五局施工造成局部水污染与当地村民发生矛盾,双方集结约在矮子沟隧道口准备武斗。吉克拉比亲自到场指挥,穿梭在两边对峙的人群中调解,对峙激化时双方互扔石头僵持达12小时,吉克拉比的现场调解为事件的最终化解争取了时间。
现在,锦屏一级蓄水,对吉克拉比和他的伙伴们来说,又有了一个新课题,那就是库区3公里范围内的安全稳定问题。“本来有些老百姓已经迁走,蓄水期间也明令禁止老百姓到这个范围内活动,但他们为了图方便,在滑坡体上搭棚子。”这段时间以来,水上派出所协警16人轮番巡逻,清理工棚近30个。为了80名小学生的安全考虑,他们还义务租了一条船专门护送这些学生上下学。
尽管如此,作为土生土长的木里县人,他说,锦屏水电站的修建还是给当地带来了许多实在的好处。“老百姓种的核桃、花椒,现在可以通过水电站专用公路拉到外面去卖,1号营地所在地大沱,原来只是一个组,老乡在封闭区以外修房子出租或者自己做点生意,有的人买个车跑赚了钱可以把小孩送到西昌更好的学校上学,各方面都有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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